独裁的节日 ——《公羊的节日》读后感

这是一本很厚重的书,但是讲述的故事其实不多,独裁者生命的末期,反抗者的暗杀,受害者的叙述,这三个故事很沉重的把那段历史摆在那里,无法逃避,即使独裁者已经死亡,历史已经前进,但是独裁者好像仍在透过这本书,透过这本书来让人恐惧。

多米尼加共和国是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无知到我想在谷歌上了解一下这个国家的历史,于是我打入了多米尼克,错的离谱,但是最后我还是到达了多米尼加的维基百科,对书中描写的内容,词条里有一个特鲁希略时代,和一个后特鲁希略时代,特鲁希略时代中,关键词是经济发展、香菜大屠杀、残忍和被中情局谋杀。历史是无法从词条里看见的,这些词条只是一种简写,而对这样的痛苦,实际上简写是一种背叛。

这本书里的三条叙述路线,很早就都汇集到了一点,独裁者被杀,受害者受害或者死去,帮凶和加害者有的死去,有的痛苦存活,有的则精彩的活着。 三条叙述的路线安排的非常巧妙,每个部分好像都在给另一个部分的叙事举证,每当一条叙述路线中断的时候,作者留下的那种未知,虽然在不同叙述线路中没有得到明确,但是却进一步被证实,而当这条叙述路线恢复的时候,一切都好像被真实的展现,没有缺少任何的背景和环境,没有缺少任何需要的铺垫,我被放入到一个对这段历史十分熟悉的叙述者中,这个人可能是亲身经历这段历史,甚至是可能是其中的受害者或者加害人。

独裁者肯定是这本书的主角了,他独揽着多米尼加的所有权力,他拥有这个国家的经济,他从警察队伍中成为一个独裁者,独掌这个国家三十年的权力。如同其他的独裁者一样,特鲁希略有着狗腿子,有着游手好闲的家属,也有狂热的忠诚者。在这三十年里,他将国家变为自己的玩物,书中出现的所有人都和他有关,他的谋杀者不是在他的政府和军队工作,就是在他的家族企业中工作,这些人在人生的某一个时刻,都是特鲁希略的同盟。每次特鲁希略抓到反对者,他总是痛心为什么明明这些人依赖他获得了经济或地位上的成就,他没有意识到并不是因为别人依赖他,而是因为这些反对者,这些生活在这个国家上的人,没有办法避开他那巨大的权力。人们在他的统治下,好像吃穿无忧,经济上有了成就,但是这些成就最后必然流向他的口袋,人们获得了身体上的富足,但是却失去了精神上的自由。特鲁希略统治下的人,只允许工作、消费和赞美,他们是被剥夺的人。长达三十年的独裁统治,这些人民已经无法逃离他的力量了,即使是参与暗杀计划的人,他们也是在恐惧中进行行动的,其中那些身在这个独裁者身边的人物最为恐惧,他们无法按照理智行事,即使特鲁希略已经死去,但是他们仍旧无法背叛。

然后是长久以来没有回国的乌拉尼娅的叙述,她是一个有着痛苦过去,但是现在好像坚强和事业有成的女性,她回到这个逃离了三十五年的土地,面对已经无法说话的父亲,面对略带责备的姑姑一家,她讲诉自己作为被独裁者直接伤害的故事。这个故事并不曲折,在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我就已经隐约的猜测到了,但是直到读到最后的讲述时,这个故事中充满的痛苦和愤怒才真正的降临到我身上。特鲁希略的死,没有给她解放,只有当特鲁希略的狗腿子阿贝斯·加西亚死亡的结局才能舒缓她的痛苦。我相信她肯定非常痛恨特鲁希略,但是我好像看到她其实更加痛恨那个人周围的一切,她的父亲,他的狗腿子,还有那个“皮条客”。这些痛恨是无法因为这些人的死去或者痛苦而消失的,她父亲的病痛并无法让她好过,痛苦并不会因为制造痛苦的人不存在了,或者没有新的痛苦而消失的。因为她的父亲无法说话了,所以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卡拉布尔是否对自己的决定而感到痛苦或者后悔。直到最后我才明白,其实他是否后悔或者痛苦都不重要,因为这对乌拉尼娅来说是不重要的,他造就的痛苦,他没有承担一个父亲的责任,他后悔或者痛苦都不会对这些存在任何的影响,他是一个凶手,他伤害了自己的女儿,这是现实。

在暗杀者的叙述中,每个片段都叙述了每个暗杀者和特鲁希略的关系,他们的仇恨,他们的痛苦,他们因为这个目标而意识到只有杀死他才有出路,但是他们的结局更加悲惨,他们的家人更加悲惨,他们在最后还是被交易了,他们其实是遭到了时代的背叛的。那六个被抓住的暗杀者是极其令人同情的,他们以无比的勇气战胜了独裁者权力压迫,在焦急的等待中杀死了独裁者。但是他们没有等到解放,面对他们的是独裁者的狗腿子,是独裁者的儿子,他们被痛苦折磨五个月,最后死去的时候,还要被安上谋杀武警的罪名。让我最为难受的是,曾经的傀儡总统巴拉格尔在权力真空的时候,以自己独特的手段获得了权力,但是他却纵容独裁者的手段继续横行,而当他意识到这六个人被劫走的时候,他想的是为什么特鲁希略的儿子没有早点杀死他们,当他意识到六个人被杀死而且被安上杀人犯的名头的时候,他安然的接受了这种独裁者的方法,解决了这个麻烦。这六个人是英雄,但是却成为了污点英雄。

有很多人在独裁者政府里承担重要职务的人,在独裁政府被推翻之后,继续担任重要职务,巴拉格尔实际上在多米尼加不连续的做了24年的总统,他是否是一个独裁者我不知道,单就这本书的最后部分,我明白他是一个精通权力之道的人,而这样的人实际上是没有个体的,个体的痛苦是可以为了更宏大的叙述而忽略的。这样的人投身于权力,而非人民,在独裁者时期,他可能不是那些极为残忍的帮凶,但是他也不是反抗者,他精于权力知道如何退让和施展。

为什么在在历史沉淀之后,为什么会存在对过去那痛苦的历史的怀念,对独裁者对独裁政府对怀念?当乌拉尼娅向姑姑叙述自己对独裁政府的厌恶的时候,姑姑会表示过去没有这些小偷小摸,大家生活状况也好一些。这样的情况好像是普遍的,我喜欢看一个视频作者经常进入前苏联的国家,采访那些曾经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们,人们也会怀念那个时代。我想是因为虽然好像一切在变好,虽然当权者对个体的人有了更多的尊重,但是好像现在多米尼加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好。生活在不好的环境中,总是会对其他的环境有着更加美好的幻想。的确特鲁希略被杀死了,人们过上更加自由的生活,但是压迫和迫害却不会消失,只不过以不同的形式出现了。人们不是怀念过去那黑暗的岁月,只不过好像现在的多米尼加也没有太多的盼头。我不相信意识形态这一套,但是这也是一种意识形态,权力的流动和分配,在不同的体系中有不同的体现,在每个体系中仍旧存在着迫害和不平等,一切事情好像都是可以交易的。正如巴拉格尔以杀死特鲁希略的凶手来换取自己的权力可能还有社会的稳定,好像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人就这样被交易了,而这对我来说,这也是残忍的一种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