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即生活 ——《鹿川有许多粪》

《鹿川有许多粪》—— 李沧东 读后感

那颗星悬挂在空中,我站在这里。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无法抢占那颗星的位置。我心里也有一颗星,世界上的任何力量都无法将它夺走。“是的,这就是我的生活。” ——《鹿川有许多粪》

我好像没有看过李沧东的电影,所以看他的书好像也是很奇怪的体验,但是机缘巧合我就决定读这本书,读这本书总是提醒我我该重新读一读王小波的书。第一篇短篇还没读完我就知道我会疯狂爱上这本书,这不是一本讲道理的书,不比较制度的优越性,也不指导人们该如何生活,它描述人的生活,描述人的变化,底层人的挣扎、迷惘和愤怒。

五个故事构成了这本书,主人公各式各样,他们都代表了社会的某一部分。《真正的男子汉》的主人公是一个“政治觉醒”的人,这样的人在现在的社会非常多,他们被某一种理念吸引,但是最后却忘记了生活才是奋斗的意义。《龙川白》则描述了一个不愿再为社会而妥协的人,他沉迷在过去的使命中,他抛弃了生活,而到生命的最后,他连这样破碎的生活也不想再妥协,他决定不再做龙川白,但是最后他好像又成了另一种不同的龙川白。

《关于命运》则是一个转折,主人公不再执着于某一个政治理念,但是他执着于自己人生的不幸,虽然不幸但是他依旧努力生活,直到一天他意识到也许自己可以改变命运。在他准备顶替成为有钱人的儿子时,才发现对方是自己的亲身父亲,但是等不到社会的认同,能够证明他们关系的父亲死去。然后他的人生被打碎了,这样不幸的人生占据了他,他不再努力生活,过去成了虚妄,于是未来也就不重要了。直到某一天再次遇到父亲的手表,虚妄的过去被确定了,他不再疯狂,也能够讲诉自己的命运。

《鹿川有许多粪》的主人公是一个最为普通的人,努力的工作,追求稳定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被自己的弟弟打破。他和他弟弟正好像是他的母亲和父亲的对应,他的母亲承受着所有社会底层人所需要承受的困难,需要能没有困扰的偷窃面包,在需要时能够放弃自己的尊严。他的父亲本有着良好的工作,育人子弟,但是却搞出了婚外情,他则是一个不顾生活的人,生活在尊严面前是不存在的,他是看不见粪的人。弟弟和父亲都是最自由的人,他们享受生活中美好的一面,能够为了自己的理念而存活,而他和母亲则只能在生活中挣扎。妻子因为弟弟的出现而质问二人的关系,最后甚至决定要分开,而他也因为弟弟的出现而追问自己生活的价值。在这个故事中主人公的挣扎是很真实的,他们的生活被打破,于是普通生活的挣扎就变得不堪了。但是主人公也意识到了,弟弟和父亲的自由是建立在他和母亲的挣扎上的,他们保持的尊严和追求是建立在他和母亲的付出上的,如果高尚是建立在卑鄙之上,那么这样的高尚是有价值的吗?

最后一篇《天灯》是我最喜欢的,也是我最能切身体会的,一个前学运的参与者,为了赚钱来到矿村,但却被视做激进分子而承受了牢狱之灾和折磨。她本就不能对周围伙伴参与的运动完全投入,她有一种出离感。她并不认同当局,但也不是彻底的反对派,懵懂和冲动让她成为了运动的一部分,但是最后又对本该是敌人的对方产生了同情,被迫休学,但是又不想认输,于是不断的打工赚钱支付需要的学费。她是一个复杂、混沌和迷茫的人,她有说不清的信念,她坚守这样一种信念她为这样的信念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如果说在读完这本书的时候,这些事情离我很远,但是在我写这篇读后感的时候,这些事情却好像变得很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信念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一种平稳,但拥有一定自由的生活。如果我想要享受我习惯的娱乐,不想用抖音,想要便捷的了解我想要学习的问题,每天早上起床后我需要花半个小时给自己打造一个通道,创造某一种自由。这听起来很奇怪吧,事实上就是如此,这样不自然的描述,本就说明了问题。我不想为自己不相信的事情而奋斗,也不想因为反对某一个事情就赞成对立面,我也不想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坚持,我也不是一个高尚的人,这只是我的坚守。秀仁在经过虐待、强奸和出卖之后,她的内心不是灰暗的,她忘着天上的星星,意识到自己的这样的坚持也是不会被剥夺的,她认识了自己。

人活着并不简单,即使是最普通的人,也有着最复杂的脉络,复杂造就了人的不同状态,那么该如何成为某一个人呢?如果要成为人们期望的样子,意味着要抛弃复杂性,要脱离人的根本,然后剩下一具空壳。无论是哪一种生活,投身与理念,沉溺与不幸还是底层挣扎,亦或是迷茫而又坚守,哪一种生活都不会是另一种生活的解答,每一种生活好像都不存在解答,但即使是这样,天上还是有一盏灯,一盏在最绝望的时刻能够提醒人们的明灯,只要一瞥就可以感到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