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将尽,安稳入睡

《长日将尽》-- 石黑一雄 读后感

和这本书的际遇

查了一下记录这本书是在2018年买的,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无知懵懂的大学生,期待着能走出学校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作出努力。到2019年的时候,我已经如愿进入了大企业,和大学的时候一样,我的生活不能说完美,但是也没有很多的悔恨和痛苦。于是在刚买这本书的时候,我没能坚持看下去,当我决定在19年再读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没有办法继续阅读,即使我又在Kindle上买了这本书。

那么是什么让我在2021年年末阅读完了这本书呢?一方面是因为我先读了石黑一雄的《克拉拉与太阳》,读完之后我觉得很喜欢,但是在七月读完之后,我没有去看任何的书评,在我决定重新拿起《长日将尽》的时候,我决定去看一眼其他人对《克拉拉与太阳》的书评,我才意识到我没有发现石黑一雄的写作手法,也就是我没有意识到书里的第一人称的观察者,是有不可靠的可能性的。

观察者是必然自带其当局限性的,一旦把我们自己代入观察者的角色,我们也会有这样的问题,自己的记录也是如此。一旦我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就对石黑一雄的作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今年我开始对自己的生活进行记录,我也意识到了自己写下的,总是会存在闪躲,我想看看石黑一雄笔下的文字是否也是如此。

另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己的境遇也发生了变化,相比于读书和刚开始工作时,那种没有什么烦忧的生活,在2020年我的生活因为一件事情产生了极大的变化。这是一件很俗套的事情,我的初恋和我分手了,而当我一个人坐在那个9平米不到的出租屋里,我意识到我没办法在这样的状态中继续前进,于是我终于决定离开我想要离开的公司,我以神奇的速度,打包好了所有的东西,然后在离职后的周末我就回到了家里。除了这件事情,工作越来越无法让我感觉自己有价值,我的效率被消耗在没人能够拍板的事情中,我开始做我不喜欢的事情。而2020年初仿佛是逃难一般的从家乡回到城市工作,回到城市又因为现实情况被拦截在小区门口,那个下午我站在小区门口和大家一样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的手机把所有能打的酒店电话都打了个遍,而当我就以为自己要去公园露宿的时候,终于我找到了愿意接受我的酒店,于是我开始了14天的酒店隔离。经历这一切加上我开始被安排到我毫无认知的工作中的时候,我开始对工作产生了厌恶,但是出于自身的怯懦,我却迟迟无法下决心。而当我的亲密关系破裂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时候是有问题的,于是我抛开一切回到家里无所事事,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看书、思考和记录。自己境遇的变化让我能够更加有耐心的读书,这是让我坚持阅读的很重要的原因。

实际书评

首先石黑一雄和译者的文字能力实在是强,即使是我意识到了这个观察者是不可靠的,管家的形象是完美的体现了出来,有的时候我并不是当作小说来读,我是当作日记来读。这本书并没有讲述一个宏大的故事,所有事情都是围绕着管家展开的,毕竟他就是这本书的主人公,也是观察者和讲述者。管家现在生活的时代是在二战之后,那个日不落的帝国衰落了,而管家的服务对象也从英国本土的显赫勋爵变成了一个美国人,手下的仆从也只剩下四五人。管家的回忆中的事件大都发生在一战和二战之间,回忆中和发生在庄园中能够影响国际政治的大事件一同发生的就是管家自己的生活。第一次大事件发生的生活,管家的父亲逝世了。第二次大事件发生的时候,管家和肯顿小姐的姻缘就此消散。

管家为了恪守自己的行为准则,那就是要有“尊严”的为一个伟大的主人服务,直到这个主人实现了自己的伟大抱负。他一心觉得自己寻找的主人是伟大的,但是却为主人的不足进行了各种辩解。管家他的确是服务了一个不错的主人,但是从他自己的话语中,也可以看出他是对这一点有怀疑的,他不断的探讨怎么样才是一个有”尊严“的伟大管家,但是却两次否认自己曾经服务过前任勋爵。

除了他希望自己的事业是属于伟大的行列的,但是却并没有如同他想象的那般。他自己的私人生活也是荒废的,他说一个伟大的管家,只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是不需要尽职尽责的。在这样的教条下,他是无法在父亲逝世的时候有所感情流露的,而他也是无法在肯顿小姐最后的表白中进行回应的。这些事情都成了他评价自己是一个伟大管家的注脚,正是因为这些压力,而他也在这些压力下很好的实现了自己的职责。

石黑一雄通过塑造一个不可靠的观察者,把管家的一生描绘在了读者眼前,管家的追求和挣扎都透过他自己的叙述被展现了出来,即使他的记录是存在模糊和不确定的,即使他想掩藏哪些真相,还是被他的文字体现出来了。所有的旅程和回忆都是来自肯顿小姐的一封信,他凭借着这样一封信就觉得肯顿小姐想要和他一同共事,旅途上他不断的记起那些她和肯顿小姐的过往。这些模糊和不确定的事物,实际上就是每个人都有的痛苦和挣扎,人如果想要往前,那么必须要面对这些痛苦。但是痛苦是无法直接写出的,必然会有模糊和躲闪,那么写下来的事物也就失去了意义。假如这一切都是管家的记录和幻想,他收到了肯顿小姐的来信,但是他并没有真的出发,他凭借那本《英格兰奇景》描绘了一路的所见所闻,而最后的会谈也是他尝试理清自己痛苦的努力,最后在长日将尽的时刻,他决定不再回首,而是进一步学习如何说俏皮话,以让新的雇主满意。

译后记里,译者写到石黑一雄说他写《长日将尽》的出发点是想书写“你是如何为了成就事业而荒废了你的人生,又是如何在个人的层面上蹉跎了一辈子的”。我是很讨厌宏大使命的,我不相信这种东西,我不会觉得我晚上十点下班回家,是为了一个什么宏大的目标而在努力的,但是假如加班费足够丰厚我可能会考虑。

在书的结尾,长日将尽的时候,管家实际上在回想自己的一生的时候,应该是充满了后悔的,但是他也受到了陌生人的鼓励,看见码头上成群结队的陌生人,因为夜晚的到来而欢呼,他也有了慰藉。我想人生之中必然会有所蹉跎和错过,但是在长日将尽的时刻,究竟是觉得自己浪费了人生,还是认定自己有着一个美满的人生,实际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安然入睡吧。